驻港部队军人王辉
退役6年,41岁的王辉依然站姿笔挺,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会问他是否当过兵:从军16年,王辉一直认为自己的履历再普通不过,他说:“我没觉得我有啥不一样的,但是部队给我的东西确实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深远。”
“家里的第一个军人”
王辉是典型北方人的长相,眼窝深邃,高鼻梁,大眼睛,皮肤颜色微深,一幵口就透着一股爽利。他祖籍江苏,1979年在宁夏银川出生,父母都是工人,他是家里的第一个军人,也是第一个大专生。
王辉家住银川市的新城区,最初对军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家附近的给水团。十来岁的男孩子,怀揣着一个警察梦,还不明白警察和士兵的区别,神气就是他对军人和警察的全部印象。出于向往,他一有空就往给水团营地跑,驻扎官兵们都态度和蔼,给水兵们的身影在小小的王辉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中考的时候,王辉发挥不错,考入了位于老城区的重点中学,高考第一、第二志愿他都填了军校,其中之一便是天津军事交通学院。他说:“我的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文化水平也不高,在这方面实在没法给我建议。”挑选专业的时候,最初他选了炮兵。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王辉遇到两个同学正在讨论填报志愿,他们建议王辉更改一个好就业的专业。王辉转头就去了办公室重新填写了志愿,并留了个心眼儿,在志愿表上留下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王辉居住的新城区距离老城区十几公里,放榜的时候他并不知晓。直到那天,他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刚接起电话对方就问:“你怎么还不来体检啊?不是报考了我们学校吗?”王辉忙不迭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赶往学校进行体检。现在王辉已经不记得前来招生的老师长什么样子了,但还记得当年老师见他第一眼便说:“哟,小伙子很精神,体检通过的话一定可以招录进去。”
体检结束的王辉心情激动,父母却有些忐忑。那个电话来得实在及时,父母都认为应该有所表示。路过一个西瓜摊儿的时候,王辉的父亲便挑了一个大西瓜,坚持给负责招生的老师送过去。提起这事儿,王辉失笑,“我的父母就是那种连送礼都不知道怎么送的老实人。”那年天津军事交通学院在宁夏一共招收了9个人,其中5个本科生、4个大专生,王辉的名字赫然在列。
“从军16年,我也有了自己的家”
18岁入伍,王辉幵始了他长达16年的部队生活。他们这群由地方考入军校的普通学生在学校被称为地方生。王辉是他们专业第_批地方生,他的中队长则是一名部队生,既是生活老师,也是军队老兵。
进入部队的第一个月,王辉费劲儿叠好的棉被被班长随手抖幵,因为不是“豆腐块儿”。之后,一到下课时间,王辉就拎上自己的小板凳去寝室练习叠被子,用小凳子将被子的角一个一个“压出来”。对他来说,认认真真做事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在天津军事交通学院的三年,凭着这股牛劲儿,最初没有任何优势的王辉后期愣是在5公里赛跑、400米障碍跑等训练中拿了数个“第一”。
2001年毕业后,王辉被中队长推荐选调入驻港部队,军备维修的工作忙碌且充实,也是这时候王辉的人生迎来了新阶段——婚姻。
王辉长相帅气,妻子也是单位有名的美女。他们在部队政治部组织的一次联谊活动中相识,当时在场的有约40名部队干部,和40余名单身女性,各自分坐在桌子的两旁。由于提前看过照片,王辉对妻子很有好感,进行游戏环节的时候,两人合作默契,并取得了小组赛冠军。王辉的家中仍然保留着当年的活动照片,他说:“当年真青涩呀,那会儿我才75公斤,还没胖起来。”
深圳市救助站救助管理安置部部长王辉
同妻子相识半年后,他们结婚了,并于次年生下了大女儿。他和妻子说:“以前部队放假,拎起行李箱我就奔向火车站,但现在一放假我就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托部队的福,我有了自己的小家。”王辉也自此成为了南方人。2010年,多年未归家的王辉带着大女儿回到了宁夏,却连家乡的路都不认识了。宁夏春季沙尘暴多发,空气干燥。广东出生的女儿根本无法适应当地气候,回宁夏的第三天,一家三口都流起了鼻血。此后,一直到退役转业,王辉再没回过宁夏。
因工作成绩突出,王辉在驻港部队四次荣立三等功,多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优秀干部、军事训练先进个人。2014年,王辉从驻港部队退役转入深圳市救助管理站工作。离幵的时候,王辉为自己从未参加过大型抢险救灾、军事演习感到遗憾。对于自己平静的军旅人生,他总觉得“缺少了点军人的热血”。
“退伍不褪色,热血服务人民”
但这一点很快在新的工作中补全。2014年,刚刚转业的王辉在深圳市救助站接待大厅当接待员,军队里养成的雷厉风行、果敢历练的行事作风让王辉在工作岗位上表现出色。王辉说:“这是最直接和人接触的工作,也是直接给别人提供帮助的工作。我认为这就是为人民服务。对于流浪人员来说,救助站就是’第二招待所''第二门诊部’'第二候车室’。"
王辉和小女儿在杨梅坑玩耍
最忙碌的时候,王辉从晚上6点到次日凌晨零点间接待了43人次。那时候救助站“重复救助”和“跑站”的现象还比较严重,接待大厅的工作人员压力很大,因为是入站的第一道关卡,常常会遭遇各种状况。
一天晚上,一位80多岁的老大爷因和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来到救助站。由于大爷是深圳户口,也有子女在深圳,不属于救助范围,王辉无法接收。但大爷不管这些,他以救助站不接收为由报了警,随后子女也被叫到现场。王辉陪着大爷聊到了天亮,第二天早上大爷才随子女回家。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被投诉也是常有的事。市救助站接待大厅每年接待6000余人次,平均每天接待救助对象约20人次,但每个人需要耗费的时间少则半小时,多则几天甚至几周。2016年之前,辗转于全国各地救助站求助的“跑站”行为还十分猖獗,一到冬天,位于温暖南方的深圳市救助站便人满为患,最多的时候接待大厅每天需要接待七八十人次,而其中最猖獗的跑站者曾在接待大厅“住”了两个半月。
2014年至2016年王辉连续三年被单位评为“先进工作者”,后担任深圳市救助站救助管理部部长,日常工作便是帮助身份信息不明的“无名氏”寻找亲属、家乡,并进行妥善安置。今年春节,王辉带上刚3岁的小女儿回了银川老家,却被新冠肺炎疫情打乱了节奏,大年初二那天,他紧急预订机票连夜返回深圳,回归工作岗位。他说:“毕竟当过兵,一遇上这种事我就想说让我来,我发现很多战友在这点上都一样,内心始终热血澎湃!”
“困难中的人需要遇到好人”
在救助站工作多年以来,让王辉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在救助站内滞留11年的小雨。救助站的救助记录显示2007年10月,小雨被好心市民在街头发现,她自幼自闭,智力发育不全,说不清自己的身份信息。进站两个月后,小雨被发现,不孕,并于2008年产下一名男婴。这一住就是11年,2018年12月,市救助站发出的一条寻亲信息经过公安系统海量信息排查帮助小雨找到了丈夫,原来这些年小雨的丈夫一直都住在龙岗。得知小雨即将一家团聚,照顾她多年的社工大姐也泪流满面。2019年1月23B,小雨一家团聚,这件事被深圳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在认亲现场,王辉没能止住眼泪,他说:“太圆满了,10岁的儿子跟父母一点都不生分。小朋友跟父亲站到一块儿我们就知道,这就是一家人。“
就是这些一家团聚的时刻给了王辉成就感和满足感。王辉坦言,“救助站的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但有时候我们是无力追寻过去的,这也没有意义。对任何人来说,最重要的都是将来,求助者已经到了这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帮助他。”
41岁的王辉和在部队的时候一样忙碌充实,和退伍的战友也依然保持联系,每年“八一”建军节,他们总会出来小聚一番。他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和父母。大女儿已经13岁了,2014年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妻子和母亲在照顾,一眨眼孩子便长大了,他总觉得缺乏真实感。2016年,王辉的小女儿出生了,一次出玩耍时孩子患上手足口病,凌晨两点他带着女儿前往医院打针,愈发感慨军嫂的不易。他说:“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一生平顺都是因为遇上了好人。招生的老师,学校的队长,部队的领导和身旁的妻子……人都是这样的,遇到坎儿了,碰上个好人,推上一把,就过来了。”
一家团聚后,小雨的丈夫为深圳市救助站送上锦旗。
(文中小雨为化名)